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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歸孤竹月沼醉七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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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星玄與陶惟衍睜開眼睛的時候,兩人已置身孤竹城外。

“陶兄有沒有覺得,我們在迷沱山川了待了很久很久。”雲星玄邊走邊說。

陶惟衍微笑著看著她,道:“似是隔了一世。”

兩人一路說笑著漫步徐行,遠山盡黛,暮霭沈沈,不多久已是掌燈之時。

進得城門,只見城中張燈結彩,夜市明亮,攤位上擺滿胭脂水粉、發簪珠釵、繡品綢緞,路上行人如織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。

雲星玄尋思著,六月時節,這是什麽節日呢?怎的如此隆重?她似是想到了什麽,忽覺靈臺一震,連忙拉過一路人問:“今天什麽日子?”

“七夕啊。”那路人也是一驚,哪裏來的傻子,孤竹城最聞名於世的就是——“桂影月沼,看花燈水燈兩纏綿”七夕節盛日了。他搖搖頭,感慨道,竟還有瘋子來了這裏,都不知是什麽日子。實在是,暴殄天物啊。

雲星玄用一種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看向陶惟衍:“陶兄,我們蘿衣山初次相遇那日……”

“是六月初七。”陶惟衍雖也是略略吃驚,可他已經快速接受了迷沱山川與世間截然不同的時間。看著雲星玄滿臉的驚訝和還未接受現實的表情,他繼續說道:“你可記得阿楠公子的棋局麽?我們曾多次打開同一扇門,可進入的確是不同的地方。看來,那棋局不單可以改變我們所處的位置,還能改變我們的時辰,甚至是日子。”

雲星玄有些沒太明白,繼續問:“我們離開迷沱山川那天,是什麽日子?”

“六月十七,我記得很清楚,那日蓂莢草餘下十三顆。”

雲星玄皺起眉頭,百思不得其解:“我們在迷沱山川中最多不到十日,可這世間已經過了一月了?”她不太能接受這個設定,已經一頭紮到這不知其所以然的迷茫中了。

陶惟衍見她整個人就楞在了路中間,往來行人穿梭不止,她卻是停在那裏不動了,“雲姑娘,他們,是修仙之人。”

陶惟衍正尋思如何將雲姑娘喚醒,兩個追逐打鬧的孩童從她身邊穿過,剛好一前一後跑過的孩童都撞了她一下,雲星玄失了平衡,向地上倒去。恰是此時,陶惟衍右臂一展,將即將倒下的雲星玄穩穩的攬入了懷中。

雲星玄這時才清楚的從迷沱山川轉變時空的棋局中醒過來,感覺到胸前一片溫暖,忽就似離箭之弓弦,立刻反彈般,掙開了陶惟衍的懷抱。

這一抱,瞬間讓雲星玄頓悟了一般:“我,我,我明白了,看來,看來阿楠公子棋局就是他的術法,在迷沱山川可隨心所欲的改變時間和空間。”

陶惟衍卻一動不動了,待雲星玄說完,才緩緩的收回了剛才彎著的手臂。她快速掙開他懷抱的樣子,讓他忽覺得心上冰涼。七月的天,也冷的很呢。

陶惟衍收斂了自己悲傷的心情,輕輕的的答應著:“嗯,是的。這,這確實是很厲害的術法。”

剛才那個擁抱,讓雲星玄心生一絲慌亂,她忙快速走著,以掩飾這種尷尬的感覺。

陶惟衍緊隨其後,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,走出了七夕夜市的大半條街去。

陶惟衍顯然已經見到雲星玄只是要快速朝前走,但卻沒有目標,於是提醒到:“雲姑娘,左轉。”

雲星玄聽得聲音,未加思索便左轉,二人繼續前行。

“右轉。”

覆行幾十步,已經遠離了夜市的人流,雲星玄方後知後覺:“這是哪裏?”

陶惟衍笑而不語得走在了雲星玄前面,又行了十幾步,到一個門口掛著兩個墨竹燈籠的小門戶站住,回頭看著雲星玄,笑著說:“到了。”

“這是哪裏?”

“我的私宅。”陶惟衍回答。

“……嗯。”雲星玄此時才覺得,現下的處境,比剛才倒在陶惟衍懷中還要尷尬萬分,竟一時忘了分寸,不知說什麽才好:“我去……我要去……”一時間嘴笨,卻想不到自己本來究竟要去哪裏。

陶惟衍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,可愛的緊,笑著說道:“今日七夕,孤竹城中的客棧酒樓大半月前都訂滿了。雲姑娘若是不嫌棄寒舍,且住下吧。”

雲星玄腦中混亂,“陶府,咳咳,不太方便,咳,我——”

陶惟衍不等他“這是我的私宅,不是陶府。”

“可,可我。”

“雲姑娘莫不是怕我是個登徒子?”

雲星玄被問的一楞,忙說:“不是那個意思,就是……”

“我若是個登徒子,你我朝夕相處一月有餘了。”陶惟衍用真摯又略顯委屈的眼神看著雲星玄。

雲星玄想到迷沱山川一行的種種,心下自是明了陶惟衍為人,話說到這個份上,也不好再做推辭,“嗯,不是,沒那個意思。多謝陶兄收留。”

陶惟衍推開那深色朱漆大門,門庭雖是小戶人家模樣,清冷簡單的很,可進入院子裏,確是寬闊異常,又狹窄的異常。

因為院內並無花木果樹、假山細石,而是一片狹長的竹林。長長的甬道接連著大門的門庭,青石板鋪就一條只可並行二人的小路,兩邊盡是翠竹。

甬道兩邊並無明亮的燈火,只可憑著一路的竹林上的墨竹小燈籠勉強看清前行的路。

“怕麽?”陶惟衍將袖擺的長角遞給雲星玄,“你可牽著我衣角,免得踩空。”然後似怕雲星玄會拒絕,然後又補了一句:“竹子喜水,石板下泥濘的很,小心為上。”

雲星玄確實不太看得清路,於是就拽著陶惟衍的衣角,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。

不多時,又是一道門,這門推進去,才是真的宅子,院內整體布置甚是奇特,像是坐落在一個小湖之上,湖上緊一條路,通著宅子的正堂。

雲星玄看著著實奇怪,不禁問道:“為何兩道門?”

“安全,”陶惟衍繼而帶著雲星玄穿過“湖”上的石板路,說道:“我以前一直在漁陽谷和我師父生活在一起,去年才回這孤竹城。所以即便你對孤竹城熟的很,也未聽過陶太守有我這樣一個兒子。我的兄弟叔侄們,對我,都不是很友好。”

雲星玄擡頭看了看陶惟衍,心想,是有多麽‘不友好’,有家歸不得,不僅遠離陶府住在外面,還得將宅院布置的如此嚴密,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疼眼前這位公子。

陶惟衍一邊說,一邊脫下外套,然後走到墻邊,拉了一下垂在墻壁上的繩子,只聽一陣“鈴鈴”之聲,然後微笑的對著雲星玄說道:“這宅院只我一人居住,白日會有家仆過來打掃,若有什麽著急的事,我拉這個鈴,後院的阿婆就會來幫我的。”

雲星玄道:“你自己,一個人,住這麽大一個宅子?”

陶惟衍點點頭,而後又露出了一個璀璨的笑容:“嗯。今夜還有你同我作伴呀。”

說話間從後院進來一個阿婆,陶惟衍走過去囑咐了幾句又過來說:“我叫阿婆去準備些宵夜,給你布置一下臥房。”

“有勞。”

陶惟衍帶著雲星玄穿過正堂,進了有一重院子的廂房,鋪好筆墨紙硯,遞給她:“可要給你師傅報個平安,畢竟在他看來,你可消失了一個月了。我後院有信鴿。”

“嗯。”

於是兩人分列東西兩個長桌,各自開始寫書信。

直到阿婆進來,陶惟衍將卷好的書信交給阿婆。然後與雲星玄來到後廳吃飯。

陶惟衍仍是滿眼微笑的看著雲星玄,“阿婆煮的面甚好,還有這四小樣,都是平日裏我愛吃的小菜。你嘗一下。”說著將筷箸伸手提給了雲星玄。

雲星玄看著那面,冒著熱騰騰的煙火氣,即便迷沱山川那樣的仙境再美,有著永雕不盡的紅山茶,可到底還是缺了這樣的人間氣味,她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熱乎的面湯,堅定了自己仍是想做個普通人的念想。

雲星玄在吃的心滿意足後,放下了筷箸,想著今日是七夕佳節是孤竹城的盛節,道:“陶兄我一會兒出去一下。”

陶惟衍想到了一個人,於是問道:“去哪?我同你去吧,天黑,一個姑娘家總是不太安全。”

雲星玄忙說:“不用,不用,我,我去看望一個我的朋友。”

陶惟衍確定了他的猜想,問道:“你,要去,陸府麽?”

“你怎知?”

陶惟衍此刻的心如墜冰窟,可臉上仍看不出半分變化,他平淡的說道:“記得那日在蘿衣山的半山亭,我同你說,上元節花燈夜,我在歸雲山莊的青龍街燈市上見過你。當時你贏了八角墜鳳燈,送給了陸夢虞。”

如此平淡的語調,可每一個字都如一把冰刀,將自己那一點點期望的火焰氣息,慢慢的壓了下去。

雲星玄有些疑惑:“你認得陸哥哥?”

陶惟衍勾了勾嘴角,掩飾著內心的波瀾,似笑非笑道:“孤竹城首富陸府家的大公子——陸夢虞,孤竹城裏誰人不知,誰人不曉。”

雲星玄聽得此話,點點頭,似是肯定:“也是,陸哥哥,很耀眼的。”

陶惟衍將雲星玄送出後門,囑咐道:“從這裏橫穿夜市,就是桂影月沼湖,穿過那湖就是陸家了。這樣走,比較近。”

他站在宅子的後門,看著雲星玄漸行漸遠的背影。直到聽到門“咯吱”一聲從內推開,才發現自己已在路口站了多時了。

阿婆從院內走了出來,對著陶惟衍說:“公子還不進來麽?”

“我本和朋友約了七夕去孤竹的桂影月沼湖放水燈的,只是朋友爽約了。我想自己去轉轉。”

阿婆拍拍他,道:“看得出來,約了雲姑娘吧。”

“很明顯麽?”

阿婆笑著說道:“嗯。失落的很明顯。”

陶惟衍似是自言自語,聲音越來越小,“可能我那日在蘿衣山順口一提,她不記得,也很正常,對吧?”然後朝著桂影月沼湖的方向走去。

起初時,人影攢動,街市熱鬧,有乞巧的姐姐妹妹的歡歌笑語聲,而後桂影月沼湖上的湖心亭傳來陣陣琵琶聲,幽幽餘音,成雙成對的男女沿著月沼邊放水燈,有鴛鴦成對的水燈,有並蒂蓮花的水燈,有雙飛小燕的水燈,有合歡絨花的水燈。慢慢的,路上行人漸少,歌舞音稀,竟有些店家開始打烊了。

陶惟衍就這樣坐在月沼邊的酒樓裏,看著世間繁華,也像在等什麽人。

“你可夠狠心的,一個月,杳無音信。”伴隨著這句話的,是一把仍在桌上的劍,還有一個著深藍色緊身武袍的公子。他坐在了陶惟衍的對面,對著酒樓裏面喊:“小二,來壺仙人醉!”

陶惟衍仍盯著月沼,漫不經心的問道:“你何時來的?”

少年饒有興趣的壞笑道:“嗯,從你送小娘子出你家後門的時候。”

陶惟衍看向他,生氣道:“趙拾之!你是閑的麽?”

趙拾之拿起酒壺,對壺喝了一口:“說的對,挺閑的。我就是個采詩官,來這城裏只得你一個朋友,你一消失就一整個月,我啊,好閑。”趙拾之見他不再說話,又笑道:“我一直從你家後門跟到現在,你都沒發現,可見你是多麽的失落。看你的背影像個冰山一樣,我就去樓上聽了會曲兒,這才下來。主要啊,實在看不下去你這一副癡情種的樣子了。”

陶惟衍嘆了口氣,喝了一口酒,之前怎未覺得那仙人醉,酸澀至極。他放下酒杯,瞬間切換了一副沈穩正色的樣子:“說正經事。可有什麽消息?”

“哎!”趙拾之看著陶惟衍身後嘆氣道。

陶惟衍瞪著他,“你又嘆什麽氣?”

趙拾之無奈的擺擺手,“我倒是很想和你談正經事,可是你的小娘子,要掉進月沼湖裏了。我……罷了,罷了。”

陶惟衍立刻回頭,看見雲星玄提著一壺酒,搖搖晃晃的在月沼邊游蕩。

陶惟衍趕忙站起身,“你走吧,明日淡雪妝樓再談。別讓她看到你。”

“陶公子,你沒救了。”說罷,趙拾之提著酒壺上樓去了。

陶惟衍快步走到月沼旁,一把拉住了差點掉進湖裏的雲星玄。

“你喝酒了?”陶惟衍拽著雲星玄的胳膊,以保證她不再朝著水裏撲去。

“孤竹城這仙人醉,真的不是吹的,一頂一的好,第一口有桂花香,第二口有茉莉味兒,第三口嘛,佛手柑的香氣……”顯然,雲星玄已經喝的語無倫次了。

陶惟衍看著她醉醺醺的樣子,有些生氣的說道:“你的酒莫不是壞掉了?我怎不知這酒有這許多氣味!”心想,剛剛我也喝了仙人醉,分明,酸澀難飲。

“陸哥哥說的呀。”雲星玄伸出手指,點了一下陶惟衍生氣的臉,然後用她紅撲撲的臉靠近陶惟衍的側臉,對著他的臉頰吹了一口:氣“你聞聞看嘛。”

一股清甜的酒氣在他臉上展開,好似,真的有一點點佛手柑的清香。他的臉,一陣紅暈。

陶惟衍見路上行人已不多,輕手整理了雲星玄的衣衫,拂了下她額間的碎發,攔腰抱起她,朝著自己的宅子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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